陈云仍旧有点后怕。他坐在床边细细思索着刚刚做的梦。
虽然他的脑袋仍旧隐隐发痛。
大抵是因为滚下床摔了一跤,那梦的内容倒是给清晰的记了下来。但也究竟是梦,里边仍旧充斥着许许多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这块所谓雾林的地方。
离谱。
陈云索性不再深究,转而忽然想起了另外更加重要的事情。
那个姐姐的身份以及行为......都不重要,目前对陈云而言最重要的是她最后的那一把——
扯下了陈云眼上的绸带。
这才是最让陈云疑惑的地方。
他明明眼睛绑上了绸带,可依旧能狗清清楚楚的看到四周的环境,能够看到那个姐姐的细节特征。
或许是做梦时候的特权。大脑里边想象的场景,无论如何都没有做梦时候来的贴切真实,就好像想归想,做梦却是真正的【看】到了一切。
那个姐姐也是能够看到了一切。
尽管她是货真价实的盲人。
陈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不自觉轻笑出声。
可他突然又想起了自己最后那仿若陷入黑暗泥潭中的挣扎无用的无助与恐惧。
被死死地压着喘不过气,翻不了身,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挣扎。
他蓦的发了会呆。
他想出去走走。
............
“小夕?”
“嗯?在呢。”门口后边传来声音。
“现在是什么时候?”
“嗯......大概是快中饭吧。怎么了吗?”
“我出去一趟,待会回来。”
“你自己?”小夕声音显得有些担心:“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担心。”陈云摆摆手,也不管小夕看没看到,便自个起身离开了房间。
“哦......那,注,注意安全?”
“好。”
陈云走出屋子,听着隔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却觉得烦杂吵嚷,脚下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路上碰到了些许不是很熟络的居民,可他们却自来熟的跟陈云打了招呼。这份热情倒是让现在的陈云有些手足无措,勉强挤出个笑容稍稍应付过去。
只是脚下的步法却越来越沉重。
每当自己陷入一种疲惫和迷茫之中时,他早已内耗殆尽的意识总会挤出最后一点欲望迫使他起身出门,独自一人在街上漫步。
看看过往的车辆,看看匆匆的行人,然后在心底嘲笑着别人天天忙来忙去,到最后再爬上城市边缘的一座山放眼看整座星光闪闪的夜市,又忽然觉得自己才是被嘲笑的那个。
可当他下山途中,听着夜幕中仍旧在叫的蝉声,看着稀稀拉拉的老年少年结伴上上下下,听着他们抱怨生活琐事又或是八卦闲聊,便不由得觉得自己也不是孤身一人。
然后继续投入日复一日看似永无止境的忙碌中去。
这便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脆弱平凡人面对现实的方法。
所以陈云他出来了。
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开始的念头竟不是什么焦虑以及害怕,反倒是一种自由和解脱。
像是被关在不见天日的牢笼里数百年后放出来,大口呼吸那属于外界的新鲜空气。
他也有曾想过自己像小说中的男主角一眼上来直接开挂,潇潇洒洒走完流程,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留在这个世界。要是不行,能让他把能力带回去也好。再不济,这段记忆也够他沉溺一辈子了。
然而现实终究是现实,变化的是这个世界,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该懦弱还是懦弱,该逃避的还是逃避。
只不过换了个工继续打罢了。
到底该何去何从,他们祭祀解决掉后自己又该去哪里,又或者......自己到底能不能活过这个祭祀。
自己本来逃避了这个问题,却被今天的那个梦给拽回来面对。
做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陈云觉得四肢仿佛被沉到了水里,沉重而费劲,却又不得不动。
他也想就此沉沦下去——
“哟,这是哪个忧郁小青年啊?”
这轻佻却又不失有些娇柔的嗓音,让陈云想起那个会议上坐自己旁边的那个大姐。
但是他现在没什么心思,只是勉强抬头微笑打招呼一套走过~
“诶诶,别着急走啊。我好不容易有机会下班,陪姐姐喝两口呗?”那姐姐是丝毫没给面子,二话不说直接一把搭上陈云肩膀,推拉着把陈云带到了一家路边的小酒舍。
馆子不大,门里门外都摆着几张木桌子,随着几张没靠背的小椅子,小二在各桌上奔走着,有的位置上还甚至有几个大汉在高谈阔论指天划地。
——这些都是陈云觉得的。
眼睛看不见了,脑袋里的画面就变得尤为突出。
这个时候应该来个在电视剧上听过无数遍的名句——
“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咳。
当然没有这。
毕竟只是个小酒馆,不提供住宿服务。
“小二!来两壶酒!再顺带来些下酒菜!”那姐姐倒是好不矜持。
跟之前那有些娇媚的模样天差地别。
很快上来了两壶。
陈云有些迟疑,那姐姐却直接给他盛了整碗端给他:“;来,尝尝。没怎么在这里喝过酒吧?”
陈云本想反驳,但又怕像是鸿叔那样的烈酒,也就沉住气稍稍抿了口。
欸。
好像......没啥感觉?
难道是后劲大?
陈云等了半晌,感觉还是没啥变化,便趁着自己那有些愁绪的心思大灌半碗。
“弟弟?直接灌了??”对面有些震惊。
“......感觉没有鸿叔的酒来的烈。”陈云默默的说道。
“那家伙的酒你也能喝的下去?那可不是一般......”姐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句“服了”结束话题。
接着就是沉默。
说是沉默也有些勉强,只是因为对面姐姐在灌酒罢了。
但这短暂的无言却让陈云感到自己与周围的喧嚣有一丝格格不入。
“哈啊~爽!”对面姐砰的一声放下碗,又开始絮絮叨叨:“哎这工作也真的是累人,我从大早上就得开始忙一直到晚上......今天好不容易才在中午有了空出来喝一顿,正巧就碰上了你啊弟弟,你说咱俩是不是有着奇妙的缘分?”
是个话痨。
“哦哦,我还没自我介绍吧。”那姐姐忽然正气凛然:“在下善药,灵族,一名医师。”
“你们人类那边传来的小说都这么出场,今天终于有机会表演一次了哈哈哈哈!”
还是个中二少女。
陈云显然才意识到自己摊上的是个能有多么脱线的人。
“哎陈云小弟弟,我都说了这么多,还特地请你喝酒咯,总不能一直把我晾在这吧?对吧对吧?良心过不去的吧?”
“那么善药姐,你特地请我喝酒,是为了什么呢?”
“还不是看你一脸忧愁难以自己地在街上乱逛,我担心你看不见乱逛悠着出了村,给外边的人逮着了直接噶了腰子送上天。”
话落,善药又开口叨叨:“有什么难解决的事跟姐姐我说说呗?看在你跟小夕妹妹关系好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优惠哦?”
“原来是在这里招揽客户啊?”陈云忍俊不禁。
“嘿,这哪能这么说。只是在帮小弟弟解决麻烦,小弟弟心怀感激的给了点谢礼罢了。人情份,哪能算客户呢?”善药倒是头头是道。
“......那善药姐,”
“亲切点,药姐,好不?人情,人情~”
“......药姐,给我讲些八卦趣事行不?”
善药显然怔了下。
“就这?”
“嗯。”陈云点点头。
酒舍嘈杂的很,讲故事的话可能听不大清楚。但也因为嘈杂,大家说话都跟吼出来似的,没人会注意他们俩讲的悄悄话。
“......哎这你可就找对人啦。”善药难得的迟疑了一会,接着就滔滔不绝的开始讲一些比小说还奇幻的故事。
有俩灵之间的,有仨灵的,甚至还有......
这给陈云听的是一怔一怔的。
善药的确很能讲故事。她话痨的本领并不全是废话,反而颇有种说书人的感觉。
也多半是因为她医师的职业缘故,她所能知道的更加现实......也更加离谱。
她就这样带着陈云讲遍了灵族,讲了卖水果的大叔发家致富的每天一个小妙招,讲了一个大妈一灵顶住多只野兽进攻并成功救出自己女儿的伟大母爱故事,讲了一群治安官在维护灵阵时突发异常爆炸身受重伤被路过群众一把直接扛到诊所的神奇经历......
她还讲了好多好多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
讲了之前也有一个人类闯入了这里,大大咧咧的,跟许多人打招呼好颜色相待却被冷眼拒绝,到哪哪碰壁。但是当时的祭祀却留下了她,而她也开始真正适应这里的生活,尝试融入,秉持着自己的和善,并在过程中找到了真爱,一起努力,最后成功地被认可,事业爱情两成功。
“这不是故事吧。”陈云忽然道。
“......这是历史。”善药承认。
“那能不能讲讲后续?”陈云笑了。
他好像猜到了什么。
善药没有说话。
陈云忽然觉得周围嘈杂的环境却是意外的安静,这温酒也凉的可怕。
他心底一直有个猜测。
这么几天下来,周围人的活动以及话语,乃至自己的梦,都无时不刻都在强调着这个猜测。
“那个人类,”陈云抿了下自己有些干涩发裂的嘴唇,咽了口水,双手不自觉搭在了桌子上,坐直了身子:“在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不是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生?”
“她长得挺高,皮肤很白,穿着白色连衣裙,上边有着黑色的点缀,哼着对你们来说奇奇怪怪的歌,行为活泼又特别爱笑还时常精灵古怪的做各种奇怪事情......”
陈云稍稍喘口气,他能听到善药的呼吸已经不再平稳。
“而且,”他朝着面前看了一眼,虽然看不到什么,但是他又像是看到了梦里的那个姐姐,伸手便指了指自己眼睛上的绸带——
“她是个盲人。”
善药久久不语,陈云能明显感觉到一注视线紧紧锁定在他的脸上。
半晌,只听闻一声叹息。
“本来我是来给你疏通心病,现在反倒我自己被整得有些恼。”善药起身招呼小二过来结账,接着随手拉起陈云:“小家伙~你可真不可爱。太聪明的人可活不久啊。”
陈云也由着她拉着走。
“哎,你这样,我大半天立好的人设就又没用了。”善药有些惋惜。
“......原来都是人设么?”陈云震惊。
“难道你更喜欢高冷女神给你讲睡前故事?”善药捂嘴笑。
陈云瘪嘴。
“但是我还是想......”
“欸,称呼呢?”
“......药姐。”
“诶好。”
“能不能给我讲下详细的过程,”陈云强调:“我要历史。”
“嗯......”善药犹豫,最后只道:“不行。我已经说了许多。你若想知道其他,就去问问小夕吧。”
“她若愿意与你说,那我才能与你讲些细处。”
话毕。
说实话,药姐话突然这么少,没加点语气词反问句反复强调啥的还真有些不习惯。
“那她究竟是......”陈云不死心。
“想必你都猜到了吧,又何必再问一次呢?”善药笑笑,手指在陈云掌心挠了挠。
陈云全身打了个激灵,沉默下来。
真的烦,谜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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